小馨的藍眼睛

 

    大安森林公園的確是主婦良伴,塑膠墊子還未在地上歸位,孩子們已經飛奔向各自已經謀畫好的區域,隱藏不住的汗水,已經宣示準備好好大玩一場。

 

    「我煮什麼她都愛吃耶!」愛笑的小馨阿婆(客家人對祖母的稱呼),對於我詢問小馨都愛吃她煮的些什麼?她愣了幾秒鐘後,再度笑著說。

 

   應該也是這樣吧?對於一個已經把畢生的愛都給了外孫女的祖母而言,每一道食物,除了愛,沒有其他可以超越的調味料,所以,即使是燒開了一杯水,也是甜滋滋的溫暖!

 

    小馨遺傳了父親的罕見疾病基因:瓦登伯革氏症候群(Waardenburg Syndrome),出生即為聽障:「我知道後心都碎了!」阿婆每次回憶起這個時間點上的心情,總是一再地紅了眼眶,時間沒有完全療育她當年所受到的二度打擊,她以為,一個聽障的女兒,已是句點。

 

    還在手上抱的小馨,開始接觸的不是巧虎也不是YOYO台的各種節目,而是早療課程:「我們就是開始帶著她去上課,然後自己做教具。我記得有一次我要教她『紅色』,就抱著她到處去找紅色的東西,衣服啊、招牌啊、消防栓啊、任何東西啊……。然後我要什麼教具,爺爺就二話不說開始做,有時候都做到手都長繭。」

 

    幼兒園有一次節慶表演,大班的孩子表演了「拍手歌」,讓校長非常地驚喜,甚至邀請她們在小學的社團成果發表上做開場表演。

 

    「我好為她感到驕傲!」看著孩子們在台上蹦蹦跳跳,阿婆眼眶又紅了。表演完的孩子嘰嘰喳喳的喧鬧著,小馨的聲音非常的耀眼。三年後再度講起,還是那句:「我好為她感到驕傲!」

 

    一歲半開大刀裝電子耳的小馨,用了好大的力氣去探索這個世界:「那個電子耳開頻那一天啊,我就看到她眼睛的眼神突然一亮,好像在說『啊!原來聲音就是這樣啊!』。」

 

    決定手術的前後,一連串的檢查讓孩子吃足的苦頭:「每次做檢查前都要喝一種藥水,很苦,我試過,她很抗拒,都哭!我也跟著哭,好想放棄!」而且孩子那樣的幼小,要動那樣的一場驚天動地的手術,怎不讓人膽戰心驚?而那把刀,其實是動在阿婆的心上。

 

   「醫生也知道我們家屬的徬徨,很仔細有耐心地解釋小馨的狀況給我們知道,有跟我們說她的聽神經保存得很好,不要放棄!」

 

    孩子身上有沒有愛,從眼神總是可以獲得答案!

    幼兒園拍畢業照的時候,小馨必須把眼鏡與電子耳拿下來,本來我們都有點擔心,但老師說她可以看唇語,於是,協助幫忙時,不像是對其他孩子偶爾需冒出嘶吼,我們只要面對著她,清楚的說出她要進行的步驟,彼此都安心的不得了。那是我第一次真正看到小馨那雙漂亮的藍眼睛。像是透徹精靈般的寶石,配著她安靜沉穩的微笑,是天使!內心滿溢著愛的天使!

 

    「我雖然為了她,眼淚都要流盡了,但是,開刀那天我反而沒有哭,心裡很喜悅。我跟她說,今天就要把妳的耳朵找回來了!」阿婆真的是個愛哭的外婆,每每小小的事件都可以紅了眼眶,有得還不關她的事呢。大概是因為,她嚐過了最苦的那滋味,知道苦,從來都帶著痛!可她也最愛笑,因為總是有期盼,善良的人總是會甘來!

 

    從公園那處奔回來尋水與吃食的小馨,帶著遇到陽光就會變色的眼鏡,看不見她的藍眼睛,只見她嘰哩咕嚕的喝水吃著阿波帶來的食物,搭配著講話,簡直沒有縫隙。阿婆看著突然笑出來:「以前都拼命要讓她好好說話,現在有時候居然覺得吵,她怎麼話這麼多啊?哈哈哈……」。

 

    看著小馨時,她眼底語氣裡,盡是美麗甜蜜,且毫無遲疑的龐大愛意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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